赵亮 | 浅析律师开展刑事控告业务的难点

　　2021年，笔者所在的律师团队在开展刑事法律服务过程中，开展了几起刑事控告业务，业务开展困难重重。笔者了解，多数同行认为律师刑事控告业务，工作难度大，控告成功的比例较小。因此，笔者结合本人及其他团队成员曾经的公安工作经验以及刑事法律服务经验，对律师开展刑事控告业务进行浅析。

一、律所开展刑事控告业务大致情况

　　笔者对北京大成(成都)律师事务所刑事专业组部分团队2021年的刑事控告案件进行了粗略统计，8个刑事业务团队共计办理刑事控告案件15件，其中11件控告不成功或无结果，4件控告成功，控告成功案件比例26.7%，分别为盗窃案1件、非法拘禁案1件、非法经营案1件、诈骗案1件。控告不成功或无结果的案件分别为职务侵占案5件、合同诈骗案2件、非法经营案1件、破坏生产经营案1件、故意损坏财物案1件、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案1件。律师开展刑事控告业务的总体感受——难!

二、律师开展刑事控告业务为什么难

　　01、案件本身的因素

　　1.控告人委托律师代为提起控告的刑事案件案件事实较为复杂，控告成功的难度较大。案件事实简单明确的刑事案件，大多数控告人会自行向公安机关提出刑事控告，这一类案件占公安机关立案侦查案件的绝大多数。而案件事实错综复杂的案件，控告人因为缺乏专业法律知识，对案件无法作出准确判断，也无法全面收集和梳理证据资料，进而委托专业的刑事律师提出控告。

　　2.控告人自行开展的控告工作未达到目的后，再委托律师推进控告工作，控告成功难度较大。控告人自行提起刑事控告，公安机关基于案件事实作出不予立案决定或较长时间无结果的，控告人委托专业刑事律师帮助其寻求司法救济，实践中，此类案件需要撤销公安机关原决定并最终立案侦查或者要求公安机关作出明确决定，此类案件控告成功的难度比直接提起刑事控告的案件更大。

　　目前，团队正在办理的一起合同诈骗的刑事控告案件，被控告人在期货市场投入大量资金并出现巨额亏损，在短期内先后向9家钢材贸易商购入钢材，并随即以低于市场价格的方式销售后逃逸，造成9家钢材贸易商巨额损失。控告人已自行向公安机关提出控告，但始终未决定是否聘请律师团队开展工作，控告人在公安机关作出不予立案决定后，最终决定委托律师团队进行司法救济，律师团队分析认为被控告人的行为可能存在“没有实际履行能力，以先履行小额合同或者部分履行合同的方法，诱骗对方当事人继续签订和履行合同的”或者“收受对方当事人给付的货物、货款、预付款或者担保财产后逃匿的”行为，被控告人涉嫌合同诈骗罪。公安机关在未对被控告人期货亏损情况以及涉案钢材货物流及资金流进行查证的情况下，作出不予立案的决定较为武断，律师团队先后向区公安局提出了复议，向市公安局提出了复核，但相关机关均作出维持不予立案的决定。目前，团队正就本案向检察机关申请立案监督，目前检察机关提出进行司法听证，听取控告人及公安机关意见后作出最终决定。目前，律师团队仍然在为控告人努力开展工作。

　　02、控告人的因素

　　出现纠纷后，当事人往往碍于民事诉讼时间长，也常出现“赢了官司输了钱”的局面，因此很多当事人想通过刑事手段，快速有效地达到挽回损失或者在谈判中取得优势等目的。控告人在与律师沟通过程中，往往不会全面出示案件客观证据，而是选择性地出示证据，这些证据往往对控告人有利而对被控告人不利。律师基于这些不全面的证据进行分析，就会因为掌握的资料不全面得出相关行为可能涉嫌刑事犯罪的结论。律师接受委托向公安机关提出刑事控告后，公安机关基于全面的取证，查证案件客观事实后，最终作出不予立案决定，刑事控告不会成功。

　　团队在办理一起故意损坏财物的刑事控告案件，控告人向律师团队出示了灯箱招牌被故意毁坏的相关证据，律师团队分析认为被控告人的相关行为已经构成了故意破坏财物罪，但公安机关在已经立案侦查的情况下，作出了撤销案件的决定。律师团队与公安机关沟通后了解到，由于控告人安装的灯箱招牌不符合要求，被控告人向控告人发出整改的要求后未得到理会，被控告人在此情况下，强行将不符合要求的灯箱招牌进行了拆除。控告人在与律师团队多次沟通，均未如实反映被控告人曾经明确提出过整改要求的情况，导致团队在分析案件过程中得出与客观事实完全不同的结论。

　　03、办案单位的因素

　　首先，公安机关办案民警和律师对案件的认识和法律的理解适用存在一定的差异，因而律师在提出刑事控告时会遇到一定阻力。其次，公安机关在受理案件较保守，实践中，部分公安机关之间存在推诿扯皮的情况，经济犯罪案件的罪与非罪，此罪与彼罪分辨难度较大，涉众型经济犯罪案件还存在巨大的“维稳”压力，公安机关在狠抓受案环节管理后，报案难的情况相对好转，但地域之间也存在一定的差异。再次，公安机关受理案件的条件较高。近几年，公安机关始终强调禁止以刑事手段插手民事纠纷，公安机关在受理报案时，对控告人提交的证据资料要求较高，实践中一般要求提交的证据资料需要达到立案标准，刑事控告成功的概率才会更大。

　　04、律师的因素

　　一方面是律师开展刑事控告业务过程中，对案件是否构成刑事犯罪无法做出准确判断，以及对公安机关办理刑事案件流程不了解不熟悉，在案件分析上就会出现误判，在办理刑事控告案件过程中也会碰壁。另一方面，律师在分析案件过程中，一味迁就客户“无理”的需求而忽略对案件客观事实的坚持，基于非客观事实而提出的刑事控告，无法成功是必然的结果。

三、律师如何开展刑事控告业务

　　01、全面了解案件情况

　　律师在与客户沟通过程中，要全面了解案件情况，并在此基础上，详细梳理客观证据，通过客观证据对案件情况进行佐证，以此作为案件分析的基础。

　　02、客观分析案件情况

　　律师要根据证据所反映的事实，结合相关法律规定，对案件进行客观的分析：案件是否涉嫌刑事犯罪，可能涉嫌什么犯罪，相关证据资料是否能够进行印证，无法获取的证据资料是否能够向公安机关提供侦查线索等等。

　　03、正确适用法律规定

　　一是正确适用实体法规定。律师团队基于客观全面的证据资料，结合相关法律规定，对案件是否构成刑事案件作出准确的分析。

　　二是正确适用程序法规定。律师团队在开展刑事控告过程不顺利时，根据相关程序性规定，合法合规，正确适用司法救济途径，为控告人穷尽维权手段。

　　04、开展充分的沟通工作

　　一是与客户充分沟通。律师团队需要向客户全面告知刑事案件控告流程，以及案件办理过程中可能会碰到的情况，同时根据刑事控告的工作进展，及时与客户沟通。

　　二是与公安机关充分沟通。公安机关对案件的法律理解和适用可能会存在一定分歧，在此情况下，律师团队需要结合案件的情况进行法律分析，并向公安机关提交书面法律意见和相关案例，说服公安机关采纳相关意见，从而推动公安机关立案侦查。

　　05、开展刑事控告工作及司法救济流程

　　律师团队在开展刑事法律服务过程中，根据法律规定和工作经验，绘制出律师开展刑事控告业务以及司法救济的流程图，如下图：

　　此外，在刑事控告业务中，律师除了梳理被控告人涉嫌犯罪的证据之外，还要注意控告人自身的刑事法律风险，为控告人做好防控工作，避免控告人因对他人提起刑事控告，最终却“引火烧身”，造成自身陷入刑事法律风险。

四、律师团队开展刑事控告成功的案例

　　01、委托背景

　　2021年11月9日，四川Y黄金珠宝有限公司称其公司一百多万元黄金珠宝首饰被J公司员工孙某和Y公司员工常某实施诈骗行为，现已报警，但公安机关认为系民事纠纷，要求公司通过民事诉讼解决。Y公司委托律师团队参与开展刑事控告工作。

　　02、简要案情

　　经了解，J公司员工孙某向Y公司员工常某谎称有一个不愿意出面的“大客户”支付了现金，向Y公司购买大量黄金，常某分两次将价值一百多万元的黄金首饰交由孙某所称的“大客户”，孙某将“大客户”支付的费用交给了“卡串串(以通过商场购物卡结算并从中赚取差价的人)”购买购物卡，“卡串串”还没有向其交付购物卡，因此无法向Y公司支付货款，同时向常某出示了转款凭证和购买的购物卡照片。

　　经后期公安机关查证，孙某所称“大客户”系其虚构，收货的“大客户”实际为二手黄金回收商，孙某出示的转款凭证和购买的购物卡照片也属于虚构，常某在案件过程中系受孙某欺骗而配合实施了相关行为。

　　03、律师团队开展的工作

　　1.向公安机关发表意见，改变公安机关认为案件系民事纠纷的看法。律师团队于2021年11月9日接受委托后，当天前往公安机关，由于时间紧迫，律师团队就办案民警所称本案系民事纠纷口头发表了意见，从资金流和货物流来看并没有形成闭环，货物和资金并未查实，不能据此排除刑事犯罪。

　　2. 对Y公司员工制作了谈话笔录。律师团队针对案件具体情况开展讨论，并决定团队律师两人一组分两组，分别对Y公司片区经理、城市经理、店长制作谈话笔录，对案件发生的详细情况进行了解，律师团队在制作谈话笔录过程中，了解到孙某将黄金饰品销售后的款项用于偿还个人债务的关键线索。

　　3.提交《刑事控告书》，并在控告书中对案件发表了法律意见。2021年11月12日，律师团队向公安机关提交书面《刑事控告书》，并且在《刑事控告书》中围绕孙某、常某可能涉嫌诈骗或者职务侵占罪名进行了分析，就案件侦查方向发表了书面意见。

　　04、案件处理结果

　　2021年11月17日，公安机关对孙某诈骗案立案侦查;2021年11月19日，公安机关对涉嫌诈骗罪的孙某刑事拘留;2021年12月24日，检察机关对孙某批准逮捕;2022年6月7日，法院以孙某犯诈骗罪，判处有期徒刑11年，并处罚金10万元。

　　综上所述，律师开展刑事控告业务难度较大，既有案件本身及控告人的原因，也有办案机关和律师自身素质的原因，是多方因素造成的结果。律师在代理刑事控告业务过程中，要坚持案件客观事实，全面分析案件情况，准确适用法律，做好充分沟通工作，在此基础上，刑事控告的成功率将会大大提升。

律师简介

　　赵亮，北京大成(成都)律师事务所律师。毕业于中国刑事警察学院经济犯罪侦查专业，原某公安局经侦大队民警，负责经济犯罪的案侦和防控工作，具有丰富的案件侦查和企业反舞弊工作经验，多次荣立个人三等功，曾荣获“市公安局经侦先进个人”。曾任上市公司合规部总监，具有一定企业合规实践经验。2020年加入大成，2021年被评为北京大成(成都)律师事务所“优秀律师”、刑事专业组“办案能手”。

　　赵亮律师先后参与办理“天府国际机场贪腐窝案”某常务副指挥长特定关系人被控受贿、利用影响力受贿、行贿案;陈某某被控销售假冒注册商标的商品案;某企业家涉嫌拒不执行判决、裁定案;赵某诈骗案;四川省某珠宝公司被诈骗案(刑事控告)等案件，均取得良好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