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亮 | 企业合规之反舞弊合规专项的探讨

　　导语

　　“某公司运营总监侵占劳务费获刑”“某物资保障部经理受贿被判刑”“某公司出纳涉嫌挪用资金2498万被刑拘”……这是笔者关注的廉洁公众号时常发布的企业反舞弊相关新闻报道，笔者在法律服务过程中，也接触过数起员工舞弊案件，有开展案件调查和控告，也有担任舞弊员工的辩护人开展辩护工作。

　　员工舞弊行为一般涉及的罪名为：职务侵占罪、挪用资金罪、非国家工作人员受贿罪、对非国家工作人员行贿罪等等。

　　根据“中国裁判文书网”统计，2018年至2021年，上述四类罪名所涉一审判决案件总数分别为5331件、6840件、6266件、2713件。其中，职务侵占案分别为3117件、4301件、3783件、1722件;挪用资金案分别为1418件、1589件、1443件、564件，职务侵占案和挪用资金案总体占比达到85%、86%、83%、84%。此类舞弊案件的背后，企业均存在制度不健全、监督不到位、执行不彻底等企业管理问题。因此，笔者结合开展刑事控告和反舞弊合规专项的角度谈谈企业在生产经营过程中，如何砌好反舞弊的“防火墙”，以减少员工舞弊行为给企业造成的损失。

　　一、舞弊案件的统计情况

　　笔者根据相关调查统计报告，对舞弊行为造成的影响和舞弊员工进行梳理：

　　根据《2020年舞弊防范与调查报告——亚太版》统计，舞弊行为给企业造成的损失达到企业收入的5%，其中以串通方式给企业造成的损失中位数达到50万美元，舞弊案件平均持续时间长达14个月，并且舞弊员工一般体现出一定的危险信号，其中入不敷出占33%，这也是笔者开展法律服务的时候，一般会提醒企业家注意员工向周围同事借款的情况，这类人员就有可能是反舞弊重点关注的群体。

　　普华永道《2018中国企业反舞弊联盟现状调查》报告显示，发生舞弊行为的层级统计：经理层涉案占比39%，普通职员涉案占比38%，高级管理层涉案占比17%。按照从业年限统计：从业1-5年的员工涉案占比58%，从业6-10年的员工涉案占比19%，从业不到1年的员工涉案占比17%。值得注意的是，“虽然老员工参与舞弊的几率较低，但同样的数据表明，舞弊者工作年限越长，造成的经济损失也越大”：与工作年限不足5年的舞弊者相比，那些工作年限为10年以上的舞弊者造成的经济损失额是前者的4.7倍。企业业务环节统计，销售和采购环节发生舞弊环节分别占比31%和26%，因此，反舞弊合规专项开展过程中，应当重点关注销售和采购部门，以及关键岗位人员。

　　二、企业反舞弊合规专项业务的意义

　　首先，对政府而言，引导或者指导企业自身开展舞弊防范工作，能够将传统的行政主导的社会治理，在一定程度上向企业自我防范转化，降低社会治理和服务企业成本，通过企业自主合规建设，建立舞弊防火墙，政府能够在宏观上也能够为企业提供高质量的法律服务。

　　其次，对企业而言，企业反舞弊合规专项业务一方面能够精准解决企业腐败问题，建立防范员工舞弊的防火墙，让企业能够健康持续发展;另一方面，企业在员工舞弊案件发生后，能够沉着冷静应对，及时收集固定线索，挽回企业损失，成为企业构建合规文化的一部分。

　　最后，对员工而言，企业反舞弊合规专项业务能够让员工明确法律红线和行为边界，在生产经营中规范自己言行，同时也能够在日常生活中，远离刑事法律风险。此项工作，既是保护员工，也是保护企业，能够避免企业在生产经营中因非经营管理行为的风险而“减员”，对企业来讲也会有潜在的影响或损失。

　　三、企业在应对舞弊行为的做法

　　大型跨区域型企业，特点是企业规模大，员工众多，业务版块分布广，高管或者其他主管人员的舞弊行为给企业造成巨大损失，因此，此类企业一般会成立专业部门，发现和接收举报线索，并开展案件调查，查实相关事实后，按照公司相关制度对相关人员进行处置。企业一般会在公司设立审计、监察调查岗位，对企业廉政建设开展宣传培训工作，以及针对员工舞弊行为开展线索收集、分析、调查和处置。中小型企业的特点是：规模相对较小，员工人数少，舞弊行为的频率相对较低，设置专门的审计、监察调查岗位对中小型企业来说成本太高。同时，中小型企业也缺乏防范员工舞弊行为的意识。

　　企业出现员工舞弊案件后，如果没有正确应对处置员工舞弊行为的经验，往往错失调查良机，也因为无法固定相关证据，导致后期开展控告或者追赃挽损过程中，遭遇巨大阻力。相关舞弊案件不能成功处置，无法在公司员工中以儆效尤，对企业管理和合规文化建设也会造成负面影响。

　　四、律师开展反舞弊合规专项的业务内容

　　(一)企业合规建设

　　1.企业合规意识建设。企业要开展反舞弊专项，首先要进行反舞弊合规意识建设，尤其对企业负责人和管理层，这是开展反舞弊专项业务是否能够得到企业全力支持的关键要素，其次是对公司全员开展法律意识培训，明确法律红线，规范生产管理行为，既是保护企业，也是保护企业员工。

　　2.企业合规制度建设。一方面，企业需要建立廉洁制度，廉洁制度一般包括企业对员工廉洁的态度、组织及职责、员工禁止性行为类别、奖惩制度等等。另一方面，企业需要对廉洁工作进行权利义务告知，为后期开展相关反舞弊调查完善制度建设。制度的建设，让企业在应对和处置员工舞弊行为时能够有制度依据，并且也规范调查行为，保证自主收集的证据合法性。同时，企业也要在明确有关廉洁方面的态度后，针对员工的个人舞弊行为建立防火墙，避免责任被转嫁到企业，俗称“挨飞刀”。

　　3.企业合规部门建设。针对部分业务量逐渐形成规模，员工人数不断增加，但未建立廉洁部门的企业，可以有针对性地设立相应岗位，一般包括审计岗和调查岗，审计岗负责常规审计和专项审计，并从中发现线索。调查岗负责接收举报线索和审计线索，并开展核实调查工作，以及案件处置工作。相关岗位或部门还要承担相应的案件通报等廉洁宣传工作。

　　4.企业合规能力建设。企业审计和案件调查岗位的人员，可能不具备相关法律专业知识以及案件调查和证据固定能力，也需要专业人员对相关岗位人员进行业务培训，以提升企业开展自我调查能力。

　　(二)企业专项审计

　　具有一定规模的企业，应当建立完善的审计制度和流程，同时，审计人员应当以常规审计和专项审计相结合、常规部门和重点部门相结合的方式，对企业各部门和重点人员开展审计，建立“防火墙”。

　　规模较小的企业，在建立相应审计制度的基础上，可委托第三方开展常规审计和专项审计。

　　(三)线索核实和证据收集

　　线索核实和证据收集，主要包括核实举报线索、收集和固定证据、开展相关人员谈话和开展涉事员工谈话。此项工作的目的，除了调查核实案件客观情况外，也要着眼于为企业挽回损失，如果涉事人员谈话过程中，具备挽回损失的条件，律师要充分利用有利时机，为企业挽回损失。是否为企业挽损以及挽损比例，也是案件调查是否成功的衡量标准之一。

　　1.核实举报线索。企业要首先建立举报通道和奖惩制度，以及保护举报人制度，并制定调查流程。案件线索核实过程中，要遵循“外紧内松”的原则，要避免消息泄露，给案件调查带来阻力，同时，也因案件尚未核实是否属实，“外紧内松”可以避免核实行为给相关人员造成负面评价。

　　2.收集和固定证据。律师在开展企业反舞弊合规专项业务过程中，对举报线索进行核实，要按照“主客观相一致”的原则，注意对相关人员访谈以及对相关材料的固定，避免因各种因素导致相关人员前后表述出现反复，给案件调查带来阻力。

　　3.开展相关人员谈话。此处的相关人员是指与案件或者涉事员工相关的人员，既可能是企业内部人员，也可能是企业外部人员。律师在围绕某一案件调查核实，可以对相关人员开展访谈，以事实为依据，调查和还原案件发生的客观情况，此项工作一方面是收集固定证据的一部分，为约谈涉事员工进而成功处置舞弊案件做好铺垫，也是为后期复盘总结，制定整改措施打好基础。

　　4.开展涉事员工谈话。此项工作要要以稳妥为原则，根据前期调查情况、公司与涉事员工之间是否存在优势地位，以及涉事员工个人具体情况，综合决定是否需要与涉事员工正面接触，只要存在不可控因素或者对案件调查弊大于利的情况下，均不建议与涉事员工正面接触，防止打草惊蛇，为后期公安机关侦查工作增加难度。

　　律师在上述案件调查处置过程中，收集的证据要客观，程序要合法，并且要在开展相关工作过程中，做好录音录像等工作，注意做好自我保护。

　　(四)案件处置

　　1.制作案件调查记录。律师在开展案件线索核实和证据收集固定过程中，要形成案件调查记录，并与相关证据材料一同存档。

　　2.形成案件调查分析报告。根据案件调查记录和所收集的与案件相关的谈话资料以及证据材料，围绕罪与非罪、此罪与彼罪进行案件分析，并形成案件调查报告。

　　3.作出案件处置建议。根据案件调查报告，和企业制度规定，律师可以配合企业人力资源部门作出相应应对措施。

　　4.根据公司决策处置案件。由于舞弊行为体现于员工侵犯企业合法权益，员工的处置会受多重因素影响，也是企业负责人作出相关决定时需要参考的因素，因此，案件调查完成后，如果构成刑事犯罪的，是否提起刑事控告，要充分尊重企业负责人意见。如果企业负责人决定提起控告的，案件处置可以转化为律师传统刑事控告专项业务。

　　(五)总结复盘

　　案件处置完成后，要及时开展案件通报和总结复盘工作，通报的目的是向员工进行交代，并起到以儆效尤的目的。总结复盘是要具体弥补企业管理中的薄弱环节，具体包括：梳理案发原因、制定整改优化措施、开展自查工作。

　　1.总结案发原因。重点梳理案件发生的过程、案件涉及企业的哪些部门和人员，所涉及的部门和人员是否按照企业相关制度开展工作，存在哪些问题，所涉部门是否制定整改措施以及相关人员的处理意见。

　　2.制定整改优化措施。所涉部门根据案件情况，要总结经验教训，并进一步开展自查，并制定整改措施或优化措施，杜绝类似案(事)件再次发生。

　　3.开展自查工作。企业其他非涉及的部门要根据相关案件情况，结合本部门自身特点开展自查工作，举一反三，在企业全范围开展反舞弊宣传工作。

　　结语

　　笔者在结合自身优势和行业特点，重点梳理了企业反舞弊合规专项业务。首先，刑事专业律师能够通过本项业务为民商事律师开展企业法律服务拓展服务的广度，促使跨专业律师之间的业务交流和合作;二是刑事专业律师在传统业务的基础上，能够发现和探索出新的业务领域;三是以“小而精”的合规专项，让企业合规业务能够扎实落地，切实解决企业生产经营中的问题。一个合规专项解决一个领域的合规问题，企业通过一个个合规专项，最终形成员工层面的合规习惯，最终在企业层面完成全面合规，形成企业合规文化。

律师简介

　　赵亮，北京大成(成都)律师事务所律师。毕业于中国刑事警察学院经济犯罪侦查专业，原某公安局经侦大队民警，负责经济犯罪的案侦和防控工作，具有丰富的案件侦查和企业反舞弊工作经验，多次荣立个人三等功，曾荣获“市公安局经侦先进个人”。

　　曾任上市公司合规部总监，2022年取得企业高级合规师资格，对企业合规业务尤其是对企业反舞弊合规专项具有一定企业合规实践经验。被评为北京大成(成都)律师事务所年度“优秀律师”、刑事专业组“办案能手”。